关于公司股东代表诉讼的几个实务问题

　　■ 赵爱华

　　股东代表诉讼是指公司股东以公司的名义提起的诉讼，又称派生诉讼。我国2005年10月27日修改《公司法》时首次引入了股东代表诉讼制度(现规定于第一百五十一条)，但只规定了股东代表诉讼的最基本要素，很多方面或是缺漏或是抽象，在实务中存在诸多争议。2017年8月25日，实务界翘首以盼的《公司法司法解释(四)》公布，比较详细地规定了一些关于股东代表诉讼在实际操作中的程序(第二十三条至第二十六条)，对《公司法》一百五十一条进行了补充，但相较于此前的该司法解释“专家意见稿”及“征求意见稿”，正式稿有较大删减，遗留的问题仍然较多。2019年4月19日起施行的《公司法司法解释(五)》第一条、第二条，拓展了与关联交易相关的股东代表诉讼的内容。本文就我国股东代表诉讼涉及的几个典型实务问题进行简单分析。

　　一、股东直接诉讼与股东代表诉讼

　　1.股东直接诉讼。

　　股东直接诉讼是指股东以自己的名义提起的诉讼，目的是要求赔偿股东遭受的损失或要求履行对股东所负的义务。《公司法》第二十条、第一百五十二条赋予了股东直接提起诉讼的权利，但并未明确“损害股东利益”的具体情形。在实务中，关于“利润分配”、“获得股息”等直接侵害股东利益情形，可以提起股东直接诉讼。此外，《公司法司法解释(三)》还规定了股东直接诉讼的两种情形：(1)根据《公司法司法解释(三)》第十三条第1款关于“股东未履行或者未全面履行出资义务，公司或者其他股东请求其向公司依法全面履行出资义务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之规定，股东出资不实的情况下，公司与其他股东都有权请求出资不实的股东向公司履行出资义务;(2)根据《公司法司法解释(三)》第十四条第1款关于“股东抽逃出资，公司或者其他股东请求其向公司返还出资本息、协助抽逃出资的其他股东、董事、高级管理人员或者实际控制人对此承担连带责任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之规定，在股东抽逃出资的情况下，公司与其他股东也都具有诉权。在上述两种情形下，股东均可以以自己的名义直接起诉该出资不实的股东、抽逃出资的股东以及协助抽逃出资的其他股东、董事、高级管理人员或者实际控制人，要求其向公司承担责任。

　　2.股东代表诉讼。

　　股东代表诉讼是公司股东以公司的名义提起的诉讼，目的是要求赔偿公司遭受的损失或要求履行对公司所负的义务。公司受到损害，间接会损害股东利益，因此法律为了保护股东，在公司拒不行使或怠于行使权利等情形下，赋予股东以自己的名义为公司的利益，代表公司去起诉的权利。

　　3.股东直接诉讼与股东代表诉讼的区别。

　　二者主要有如下几点不同：(1)性质不同，股东代表诉讼是股东在行使共益权，即为了公司的利益;而股东直接诉讼股东行使的是自益权，仅是为股东自己的利益。(2)主体不同，股东直接诉讼的对象可以是公司、其他股东，也包括董事、监事和高级管理人员;而股东代表诉讼主要是针对股东、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或者侵犯公司合法权益的外部人员。(3)条件不同，股东代表诉讼必须要有一个前置程序，而股东直接诉讼并没有这个限制，随时可以提起。(4)胜诉利益的归属不同，股东代表诉讼的胜诉利益归属于公司，而股东直接诉讼的胜诉利益归属于股东自己。

　　二、公司直接诉讼与股东代表诉讼

　　公司受到了股东、董监高或他人的损害，公司起诉他们，这是公司直接诉讼。当公司的合法权益受到不法侵害而公司却拒绝或者怠于通过诉讼手段追究有关侵权人的责任时，具有法定资格的股东以自己的名义代表公司对侵权人提起诉讼，追究其法律责任，所获赔偿归于公司，这就是股东代表诉讼。股东代表诉讼中，股东实际上是代位公司提起诉讼、主张权利的，其诉权缘于公司的诉权。

　　如股东代表诉讼与公司直接诉讼同时具备，只能选择公司直接诉讼。股东代表诉讼制度设置的基础在于，股东本身没有诉权而公司有诉权，当公司基于种种原因拒绝诉讼或怠于诉讼，股东在穷尽内部救济情况下才能以自己的名义为了公司的利益提起股东代表诉讼。如果公司事实上能够行使诉权，或者说提起诉讼的原告股东事实上能够直接代表公司提起直接诉讼(如原告股东本身担任公司监事或执行董事)，则不应当提起股东代表诉讼。

　　三、股东代表诉讼的起诉范围

　　根据《公司法》第一百五十一条的规定，符合条件的股东可提起股东代表诉讼的情形包括：公司的董事、监事、高管违反法定义务，以及他人给公司造成损失的。《公司法司法解释五》第一条、第二条在《公司法》的基础上，进一步明确了在关联交易中损害公司利益或关联交易合同存在无效/可撤销等相关情形时，属于股东代表诉讼范围。

　　具体而言，股东代表诉讼的起诉范围主要包括：

　　(1)关于“关联交易及转让公司财产”等损害公司利益的情形。公司控股股东、董监高等如存在利用“关联交易及转让公司财产”损害公司利益行为，司法实践中一般认定需提起股东代表诉讼，而不能适用损害股东利益而提起股东直接诉讼。

　　(2)关于“违规担保”侵害公司利益情形。《全国法院民商事审判工作会议纪要》(简称《九民纪要》)第二十一条规定“法定代表人的越权担保行为给公司造成损失，公司请求法定代表人承担赔偿责任的，人民法院依法予以支持。公司没有提起诉讼，股东依据《公司法》第一百五十一条的规定请求法定代表人承担赔偿责任的，人民法院依法予以支持。”

　　(3)关于他人侵犯公司合法权益，给公司造成损失的情形。根据《公司法》第一百五十一条第3款规定，对于这种情形，股东可提起股东代表诉讼。

　　(4)关于关联交易合同存在无效或可撤销的情形。《公司法司法解释五》第二条规定，关联交易合同存在无效或者可撤销情形，如公司没有起诉合同相对方的，股东可提起股东代表诉讼。

　　四、股东代表诉讼的主体资格

　　根据《公司法》第一百五十一条，可以提起股东代表诉讼的原告股东为“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股份有限公司连续一百八十日以上单独或者合计持有公司百分之一以上股份的股东”。之所以对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东作出上述限制，却不限制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因为股份有限公司的股权更加分散，股权流通性更强。如果不对股份有限公司的主体资格进行限制，则任意股东(即便该股东持比例极小)均可以提起股东代表诉讼，这不利于公司治理问题的真正、高效解决，且容易导致滥诉，增加了司法成本。

　　此外，股东代表诉讼，应列公司为诉讼第三人，诉讼利益归属公司，不能直接判令向股东承担责任。

　　五、股东代表诉讼的前置程序

　　1.前置程序。《公司法》第一百五十一条的规定了股东代表诉讼的前置程序。当公司权益受侵害时，股东并不能立即以自己的名义提起股东代表诉讼，而是应先提交书面申请给公司的监事(会)或董事(会)，由其决定是否起诉。归纳起来，当下列三种情形之一出现时，股东才能以自己名义向人民法院提起股东代表诉讼：(1)拒不起诉，即监事(会)或董事(会)收到的股东书面请求后拒绝提起诉讼;(2)怠于起诉，即监事(会)或董事(会)自收到请求之日起三十日内未提起诉讼;(3)情况紧急，即不立即提起诉讼将会使公司利益受到难以弥补的损害的。

　　2.前置程序豁免的情形。《九民纪要》第二十五条规定“一般情况下，股东没有履行该前置程序的，应当驳回起诉。但是，该项前置程序针对的是公司治理的一般情况，即在股东向公司有关机关提出书面申请之时，存在公司有关机关提起诉讼的可能性。如果查明的相关事实表明，根本不存在该种可能性的，人民法院不应当以原告未履行前置程序为由驳回起诉。” 具体而言，存在5项前置程序豁免的情形：(1)公司相关机关不存在或者因公司陷入经营僵局当中，相应的公司机构或者有关人员已不在其位或不司其职，股东无从提起请求的情形;(2)董事与监事受到同一名股东或者实际控制人控制，监事根本不可能起诉该董事;(3)应当向其进行先诉请求的董事或者监事本身即为被告;(4)董事会多数成员或者执行董事本身与他人损害公司利益的行为有利害关系;(5)虽然董事会成员或者执行董事本人与所诉称的损害公司利益行为不存在利害关系，但却可能受到与行为有关的利害关系人的控制而失去其独立性。

　　(作者单位：四川省委党校法学教研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