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播案的庭审直播再次把辩护律师这一职业推上风口浪尖。优秀的刑辩律师如何炼成？现实中的刑辩律师真像TVB律政剧那样吗？律师辩护前会做哪些准备？如何搜集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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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好问邀请快播辩护律师之一张志勇来解答关于律师与辩护的问题。

律师是做什么的

HTTPS：律师到底是什么样的职业，除了能言善辩还需要什么样的能力？一般来说，辩护的策略都有哪些？您是如何理解律师这个职业的，在帮助有罪的人辩护帮他们争取更轻的惩罚时，都有哪些思考？

律师张志勇：律师是个综合实力的体现，就是法律工作者，除了善辩，需要知识积累、生活阅历、工作经验、应变能力、勤奋、沟通等等综合水平。作为刑辩律师，辩护时，简单说：“无罪伸冤，有罪减轻”。如果发现嫌疑人无罪，要坚决为此伸冤。认为被告人有罪，要为其做罪轻、轻罪、减轻、从轻等辩护。为有罪的人争取更轻的惩罚，只要有以下几方面的：第一，是否存在自首、立功；第二，是否属于未遂、犯罪中止；第三是否属于从犯；第四，是否存在积极赔偿等其他因素。第五，其他影响量刑的因素。第六，是否把重罪变为轻罪。等等，具体情况具体对待。

旧之助：如题，现实中的刑辩律师真像TVB律政剧那样吗？律师辩护前会做哪些准备？如何搜集证据？比较好奇，麻烦张律师详细说说好吗？

律师张志勇：这个问题非常好。一个案子，尤其是有影响力的案子，持续时间很长，一二年是很正常的。律师的准备工作，一定要发非常充分。因工作繁忙，近十年来，几乎没有看过电视。学生时代，看过一些律政剧，个人认为，我们准备，比律政剧还要充分。我们的工作，主要是会见、沟通、阅卷、调查、讨论、写辩护意见、撰写各种法律文书、分工，不一而论。就收集证据而言，也可以写成长篇大论，高头讲章，这里不在展开讨论。总之，律师准备越充分，法庭上效果越好，辩护效果会更好。

君特格拉斯：律师需要像电视中那样深入犯罪现场找证据吗？

律师张志勇：我是经常做调查的，到犯罪现场，只是一个方面。这方面很专业，主要工作是刑警等专业人员。律师主要是调取被告人无罪、罪轻、不在犯罪现场、没有犯罪时间等越来越被告人的证据。

想你收到了吗：律师是忠于委托人还是法律，如果在辩护中发现法律的不公还会坚持为委托人辩护吗？

律师张志勇：我专门做刑事案件，记得大律师田文昌说过：“律师既不是天使，也不是魔鬼”。律师，首先是忠于法律，在法律的框架内，忠于委托人。毕竟，忠于委托人利益，是律师辩护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辩护律师要在法律赋予的权限内，尽最大可能，维护委托人的利益。这一点，我毫不回避。如果出现法律不公，尤其是司法不公，我将忠于维护委托人的利益，死磕到底，据理力争，为委托人辩护，维护他的合法权益。

新心情test：请问律师是按什么标准接案子的呢？薪酬？正义上是否胜诉？还是自己是否有把握胜诉呢？。。。

律师张志勇：就我而言，接案有三个标准：第一，能够有打头，是否有辩护空间。没有，坚决不接，无论多少代理费。第二，高收费。因为我实在太忙，只有坚持高收费，才能选择案源，少接案子，才能有足够时间，办好案子。以质量取胜，不以数量论。第三，是否有社会影响力。有社会影响力的，可以降低收费标准。快播案，就是如此，此案远远低于我的收费标准，但我认为有社会意义，所以就接了。

哗哗啦啦小雨落下：您好，非法学专业的学生如果过了司考，可以做律师吗？

律师张志勇：可以，有不同背景的，做律师可以开阔思路，有时候，也会做得很好。

律师与检法人员的关系

以眼杀人ENJOY：本人打过官司，出过庭，很简单的那种，感觉在国内打官司地位不对等，在法官面前律师和当事人就像小朋友一样小心翼翼。律师也不可能有西方或者TVB那种自信。感觉道德审判或者潜规则随时影响法官判决。

律师张志勇：律师和法官的关系是平等的。越是有经验，有过成功案例的律师，这方面的感觉会更明显。我们在法庭上PK，展示自己的水平，没有必要小心翼翼。这样，反而被法官认为不自信，瞧不起。中国的司法，以前存在过一些问题，但是，这几年，的确进步很快，有很大进步。我们做律师，要考虑积极因素，不能因为存在这样那样的困难，而丧失信心。我们在法庭上，充分准备，有效辩护，至于结果，我们不能控制。我们追求是过程，只要我们尽力，即使存在案外因素，我们也是虽败犹荣。诉讼制度不一样，西方抗辩式。但是，我们律师的水平，绝对不差，比如快播案，律师的水平寄应变能力，国人有目共睹。

蘑菇精：律师跟法院的工作人员是什么关系啊，比如法官，书记员之类的……

律师张志勇：律师与法官、书记员的关系，应该是正常的工作关系。不能否认，社会上存在一些律师与法官勾兑的现象，那毕竟是少数，也很危险。我本人而言，都是依法辩护，这样，既安全，又能体现律师的价值和水平。

徐航.wx：大陆相比于香港等类欧美法律体系的区域，在政府相关机关工作的经历对于从事律师这一行业的影响有什么区别？是取决于法律赋予法官裁量权的大小么？

律师张志勇：在中国，有政府机关的工作经历，特别是公检法机关工作过，然后改行做律师，有一定的优势。抛开人脉关系不说，主要是理解司法机关的思维方式，沟通容易，而且切入点也比较准确。但是，那只是相对而言，做律师，主要靠综合素质，包括知识储备、生活阅历、工作经验、口才、形象、勤奋、悟性，等等。而且，大陆实行应该的回避制度，特别是检法人员，做律师，有严格的回避制度，避免利用以前的优势而形成司法不公。我国法律明确规定，司法独立，法官有很大的裁量权。不是很复杂、疑难的，法官能自由裁量；特别重大的案件，可能要合议，甚至上审委会，集体讨论、决定。

快播案

Charlo：无论快播案最后的量刑结果如何，都将成为重要的判例，但中国不适用判例法，那么如此重要的判例能在理论和实务中产生各种影响呢，您在接到这个案子准备为被告方辩护时，辩护的重点是哪里，怎么确定的呢？

律师张志勇：中国不是判例法国家，但是，判例在司法实践中，有重要的指导作用。最高人民法院为此专门发文，还定期公布指导案例，就是对全国法院的审判工作，起指导作用。毋庸置疑，快播案件的最终审判结果，对于类似企业的行为，将有重大的指引、借鉴、效仿作用。我代理快播的被告人之一，主要从是否罪与非罪，是否构成犯罪，构成什么罪，已经如何量刑，从实体、程序、证据等方面展开辩护。具体而言。公诉机关根据刑法第363条及相关司法解释指控王欣等人构成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我们从事实、法律适用、证据、程序上，论证王欣不构成犯罪。我们主要辩护理由是证据不足。关于证据，主要指证据的真实性、合法性与关联性。辩护人认为，快播及王欣等人，没有传播淫秽视频，首先没有传播淫秽物品的行为；第二，他们不传播淫秽物品，主观上没有犯罪的直接故意。而且，他们采用了110等监管系统，屏蔽不良视频及网站，尽自身最大的监管义务，因此，他们也没有间接故意。也就是说，公诉人指控的“放任”，也不存在。第三，快播的盈利，与被查封的三台服务器无关，没有证据证明这三台服务器，为传播创造多少利润。辩护人因此认为，公诉人列举的证据，与指控的事实无关，没有关联性。律师是为快播公司及王欣等人作无罪辩护。按照公诉人的指控，以及根据刑法第363条及相关司法解释的规定，传播淫秽视频500个及以上，量刑是十年以上。如果法院采纳辩护人的意见，可能判决快播公司及王欣等人无罪。如果不采纳律师的意见，有三种可能：A同意公诉人的指控，构成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不考虑其他情节，如自首。从犯等，王欣等人可能均判处十年以上；B、认定构成刑法第364条规定的传播淫秽物品罪，王欣等人，可能判处有期徒刑二年以下；C、按照刑法修正案九的规定，触犯刑法第286条，构成拒不履行网络安全管理义务罪，可能判处王欣等人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不论如何，我们尊重法院的判决。也就是说，我们也做了防守性辩护，如果法院认定快播及王欣等人构成犯罪，可以考虑轻罪。

宇ちゃん：似乎网络上都认为辩方在庭审中完胜，真的是这样吗？

律师张志勇：的确如此。根据有关公司的调查，目前的舆情是，95%的人，认为快播及王欣等人无罪，辩方完胜。作为辩护人，看到这样的结果很欣慰。但是，我还是对公诉人、审判人员致以敬意，大家都是工作，不能因此就贬低他人。

.qqblHNw：庭上看似不败，结果却是败，你们是独孤求败，还是会坚持屡败屡战？这种状况要多少年之后才能改变一点？

律师张志勇：败和不败，要看什么标准。就刑事辩护而言，无罪辩护成功毕竟是个别现象，我也只有屈指可数的无罪判决。但是，如果不起诉、撤案、免予刑事处罚、判缓刑、改判、发回重审，减轻处罚，这样就算很成功，这在我的执业经历中，非常多。另外，我认为，不以成败论英雄。只要你准备充分，辩护到位，赢得客户的认可，赢得法官、公诉人的尊重，就是成功。即使在西方，也是讲究有效辩护，存在诉辩交易。我国的法治进步很大，律师的辩护空间和作用，会越来越大。不是独孤求败，也不是屡败屡战，而是贵在坚持，有效辩护。

阴影里蝎子：这个案件可能会带来什么影响？以及这些影响对互联网的自由性是好是坏？

律师张志勇：快播案，影响是深远的。第一，对于庭审直播的方式，会得到越来越多公众的认可，将来直播的案件会更多。第二，倒逼律师、公诉人、法官提高水平，庭审会越来越精彩。第三，对于扫黄打非，影响更大，这是个风向标。第四，对于互联网，将是更严的监管。特别是侵犯知识产权和传播淫秽物品。会倒逼现有企业，更加严格监管自己的企业，是否存在这二方面的问题。

田小咪：庭审前，你们有想过案子会通过直播造成如此大的社会反响吗？还是制造舆论本身就是你们的辩护策略之一？

律师张志勇：此案如此轰动，绝对出于律师、法院、公诉人之外的。我们要感谢海淀法院，他们坚持直播，让全国人民欣赏到一场“法治春晚”，能看到王欣等人的精彩自辩，能看到辩护人的精彩发挥。我们也不愿意制造舆论，舆论太关注，有时候是坏事。

本期好问嘉宾：张志勇，大成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快播案辩护律师之一，中国人民大学刑法学博士。曾在我国司法部从事监狱、劳教等司法实践工作，并在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日报社》从事法制宣传工作等，有着丰富的社会阅历和刑辩经验，致力于刑事辩护及刑事法律风险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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